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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肉計趙旭負荊,連環套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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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肉計趙旭負荊,連環套請君入甕

趙璃覺得他近來諸事不順,本來都只是小事,沒想到竟轉眼傳得滿城風雨,讓他的名聲大跌。

雖然沒人敢當面提及,但他也隱隱聽說,士林們對於他做今科秋闈的主考官頗有微詞。

理由就是他私德有虧。

趙璃氣得摔了好幾套青花瓷,甚至都不想出門了。

於是趙府閉門謝客。

可卻還是有個不速之客,硬硬上了門,還說非見不可。

趙璃都氣笑了,反倒要看看來者何人。

沒想到這等不識相的人竟然是京兆尹冉化。

兩下裏見面後,冉化強打笑顏,可又實在笑不出來,臉皮都抽搐了。

趙璃皺眉,擺手,讓他有話快說。

冉化苦啊,知道自己這會兒上門十分討厭,他也不想來,卻不來不行啊!

原來早先就有個秀才,名喚席方平的,逐級上告到他這裏,狀告的卻是趙旭知法犯法,仗勢行兇,強搶民女。

狀紙在他案頭已壓了好幾個月,連原告席方平和他帶來的受害者家屬都被他下令關在了大牢裏。

昨夜卻突然有人投書到他院中,冉化展開一看,竟是一封禦史彈劾他知法犯法、阿附權貴、弄權害人的奏折。

彈劾的還就是趙旭這起強搶民女的案子,並且人證、物證俱全,甚至禦史還拿到了趙旭當時要買賣良家女子時所扔的錢袋。

再結合近日發生的事情,冉化也知是有人要鬥倒趙璃了。

從前趙璃不可一世,是因為申屠景任憑他擺布,錢太後也是他的死忠,趙璃更是力保申屠景登位的頭一號大功臣,且他還有一個好名聲,自然地位穩如泰山。

可如今,哪怕申屠景的態度還有些暧昧,錢太後與錢家卻是旗幟鮮明地與趙璃決裂。

以大長公主和申屠霖為首的皇室勳貴也已主動向皇帝示好。近來更有傳言,說大長公主欲將女兒嫁給申屠景為後,來個親上加親。

曾經的皇位競爭者晉王申屠憫雖然重回京城,卻半點和兄弟爭皇位的意思都沒有,反倒極為恭順,宮裏宮外,沒少替申屠景張羅忙碌,更是沖鋒在擠兌趙璃的第一線。且有確鑿證據表明,近來進喜班唱遍京城的那出大戲《爭美案》就是申屠憫命手下幕僚(實際是顏默)編寫,並大肆宣揚的。看那意思,還準備三個月內唱遍大江南北。

唯一態度讓人捉摸不透的就是耿大將軍,他竟然與趙璃聯姻了,卻是奉旨聯姻。耿晏雖然在端午宴上擺明是被算計了,卻似乎也並不生氣,還能和趙婉容有說有笑。

但詭異的是,本來大家以為耿趙聯姻後,趙璃是如虎添翼,馬上飛龍在天。可是事實卻是,趙璃名聲一日不如一日,明明地位穩固卻總給人一種岌岌可危之感,再也沒有了昔日當朝首輔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度。

其實這卻是冉化局中者迷了。不是趙璃變得心胸狹窄,喜怒行於色,不再神秘高貴了,而是朝臣官員和百姓們變了。

從前明知趙璃有個原配發妻,明知魚迎荷做了女冠,但是哪個朝臣敢公然談論這件事呢?更別提市井百姓了,他們壓根無法聽說。

可是現在趙璃多“接地氣”啊,不僅拋棄糟糠,是個攀龍附鳳的小人,還不會養兒子,讓親兒子覬覦自個兒前妻,且鬧得人盡皆知。更是個偽君子、假道學,絲毫體會不了窮苦百姓的艱難,甚至不會斷案,沒有識人之明,不能識別冤情也罷,更加是個助紂為虐,見不得青天大老爺的壞種!

這般多缺點集於一身的人,還能有做百官表率的風骨和氣派嗎?

事情發展到這裏,明眼人都知道是趙璃太過樹大招風,惹了眾怒,有人誠心要扳倒他。

可是爛船還有三斤釘呢,趙璃只是自己聽不到那些風言風語,一時沒有回過神。待他轉過彎來,還不知要如何打擊報覆呢!

到時候兩方火拼,真可謂是閻王打架,小鬼遭殃。冉化不想當池魚,而他也已替趙旭扛過一次雷了,再來一次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情,打死他也不做。故而,冉化只能硬著頭皮上門求助趙璃。

趙璃看罷奏折,眉頭擰得能夾死蒼蠅。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若是從前,這狀紙壓根遞不到他的案頭,京兆尹冉化自個兒就處理了,冉化本來也是這麽幹的。

可是現在,明顯有人想拿這事攻擊自己,一個處理不甚,趙旭討不了好,興許他真的要如那錢老頭所言引咎辭職。

“你先把那原告和家屬放了。”趙璃吩咐道。

冉化點頭不疊。其實來之前,他已經命人將席方平等人恭恭敬敬請出了監牢,還說都是一場誤會,讓他們且在客棧稍後,一定還他們公道雲雲。

“再妥善安撫了。本相這邊就找人替了旭兒的罪過。”趙璃自覺倒黴,生怕冉化錯會了他的意思,幹脆把話直接挑明。

冉化也知最終肯定不可能讓趙旭出來擔責,他此來目的也不過是讓趙璃好歹給個說法,實在不行,他就自己上,湊也給席方平湊出個“真兇”。

聞言,冉化連連稱是。又等片刻,見趙璃沒有說話意思了,方醒悟,趙璃並沒有跟他串供的打算,也不準備掏錢,而他可已經以圓潤地滾了。冉化只得自認倒黴,準備自掏腰包解決此事。

第二日早朝,京城又多了一道奇景。

堂堂相爺公子、尚書相公見了也要客套稱呼一聲小趙大人的趙旭竟然□□上身,背著荊條招搖過市。

當然也只是快到皇宮大門口了,趙旭才下車,如是模樣步行。

而趙旭本來都不夠格上朝,他又都這樣了,自然不等禦史起奏,申屠景先詢問緣由。

趙璃便把趙旭馭下不嚴,縱容奴仆頂著他的名義強搶民女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

從細節到結果,甚至連席方平一級級上告的經過都能對得上,就是主犯對不上。

主犯不再是趙旭,而成了他身邊一個長隨的兒子。

而一切事情就是一起非常典型的狗仗人勢,奴才假借主人權勢,陽奉陰違背地裏作亂的故事。

趙璃說罷,跟著跪下請申屠景賜趙旭縱奴行兇之罪。

趙旭見狀,更是跟著痛哭流涕,大聲認錯,口口聲聲求皇帝賜罪。

申屠景靜靜看著他們父子倆一唱一和,心裏默數三下。

果然下一刻,顏默出場了。

一眾朝臣本來都在等著皇帝高高提起,輕輕放下,忽然見顏默站出來,適才還有些漫不經心的官員們,立時挺直了胸膛。

好家夥,這位年輕禦史不僅嘴巴厲害,眼睛還毒,一身正氣不說,最近還同時得了都察院兩位大佬即右都禦史錢越和左都禦史季元正的青眼。賈氏案的爭論,最後就是這位年輕禦史力挽狂瀾,一錘定音,徹底把趙璃打得啞口無言。而今日,她又站出來了,目標還是趙旭。

哦呵呵呵!有好戲看了。

申屠景也跟著坐直了身子。

原本準備好奏表的禦史:……算了,我一會兒再補充。

顏默清清嗓子,開口道:“既然小趙大人辯稱對此事一無所知,怎麽禦史收集的證據中卻有人證指認你當時攜妓出游,馬踏青苗不說,還當場指點江山,圈地圍獵?甚至禦史還拿到了你的錢袋呢?”

趙旭一臉懵懂表情道:“我倒是常常出游,一時興起,或許會踩踏青苗,但絕對不曾圈地搶人?圍獵更談不上了,我明明可以去皇家圍場。許是那人證看錯人了吧!”

“正是。百姓人家見過幾個達官貴人,或許是將相府下人錯認成小趙大人也未可知。”立時有人聲援。

“對對對,既然是那奸詐奴仆冒充主人名義行事,自然對外也是或者宣稱奉命而為,或者幹脆就冒認了。路人們不認識真正的小趙大人,因而誤認也有可能。”

一時附和者眾。

顏默眾人都好一番評論之後才不疾不徐地問了一句,“或許旁人都能認錯,只不知那被強搶的民女是否也會認錯小趙大人?”

趙旭聞言就是一楞。

趙璃瞧見他的神色,心頭咯噔一下。不會吧?這傻小子難不成現在還扣著人?難不成送人回去之前沒有好生敲打一番?他這麽大人了,總不至於連這點首尾都收拾不幹凈吧?

趙旭頂著趙璃如有實質的目光,一點點低下了頭。

壞了!趙璃內心一聲哀嚎!

能夠上朝的官員,有幾個簡單的?看見趙旭神色,全都心底透亮。

顏默也不用趙旭回答了,默默退回原位。

之前準備好奏表的禦史,卻摩拳擦掌沖了出來。

小禦史慷慨激昂的陳詞,什麽趙旭明面上假裝放人,只讓人家小姑娘出了府門,還沒走幾步就又被擄走了。擄去的地方恰是他趙旭的私宅。

說到此,小禦史別有用心地看了趙璃一眼,暗示子肖其父。

可不嘛,趙旭就是當著親爹的面兒,答應得好好的,背地裏卻把人送到了自己的私宅裏,學他父親,圈了起來!

只是他可惜他沒有他爹的那個地位,做事手腳還不幹凈,直接被禦史抓住了把柄,現在就有人圍著那私宅,等著抓趙旭現行。

事已至此,論理趙旭已無可辯駁,誰知不知從哪個角落又跳出一個小官大聲道:“焉知這後面的事就不是那長隨指使人做的呢?眼見為實,此事必得要與那民女當面對質,由她親自指認了小趙大人,才能說是小趙大人強搶民女。”

趙璃額頭青筋跳了跳。

這個小官他認識,家境平平,自己卻特別會鉆營,舍得下臉皮也很有些歪主意。正常情況下,事情能這麽辦。可是趙璃現在對他的兒子失去了信心。

他不敢試。他不知道,如果真的去對質,他兒子那邊的手下是否能布置好現場,又會不會送給他一個別樣的大驚喜?

不過這事已經不用他去操心了。

申屠霖、申屠憫和錢駿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裏都只有一個念頭,此時不上,更待何時?

甚至不用他們說話,那個上奏的小禦史已經跪下叩頭,鬥膽請求申屠景親自帶人去趙旭私宅,讓雙方對質,主打一個抓現行。

申屠景差點拍手叫好,對上趙離如死人一般的臉色,勉強才忍住興奮,點頭應允。

趙璃已經騎虎難下,滿朝文武都在看著他,他就是想抵賴,也不能在這時候,只能硬著頭皮答應。

趙璃一把拽起癱坐在地上的趙旭,指甲狠狠掐進他的肉裏。

趙旭疼得打了個冷戰,聽見趙璃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問他:“你那私宅在哪裏?趕緊讓人去處理幹凈了。”

“在在在……”趙旭緊張得直結巴,一時竟說不清了。

趙璃最後看他一眼,也不說話,掉頭出殿。

趙璃還以為申屠景換衣服,準備車輦,需要許多時候,哪知不過盞茶時分他就出來了,就連他身後跟著的禁衛軍都換了便裝。

於是除了幾個必須留守的朝臣外,其餘人都墜在申屠景的馬車後面,或進了自己的車轎,或騎馬,或騎驢,跟著異常興奮的小禦史直奔城南。

一行人浩浩蕩蕩殺到地方,還沒走到那宅院門口,就聽到裏面傳出殺豬一樣的哀嚎聲。

所有官員都有些吃驚,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在心裏想,總不會一會兒叫開了門還能看見趙家下人在毆打苦主吧?

嘿,你還別說,還真的是。

申屠景命令林嘯帶人撞開私宅大門,正好看見一個五大三粗的仆人,舉著皮鞭,在抽打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

旁邊還有一名妙齡少女,被好幾個粗壯的婆子扯著,淚流滿面,適才眾人聽見的哀呼、痛叫之聲就出自於她之口。

此刻少女仍沒發現外面來了許多不速之客,仍舊大聲呼喚著,“求求你們,放過他吧!我答應了,我答應了!求求你別打了,再打他就死了!席大哥、席大哥我認命了,再不告了,你走吧!我求你走吧!”

聽得門外眾人心臟都跟著抽抽的疼。

其中尤以趙璃為甚。

旁人或許不認識,他卻知道那個正抽打書生的壯漢,正是他兒子新近招攬的一個打手。

趙璃氣不過,回身一巴掌扇在趙旭臉上,直把趙旭扇倒在地。

至此,外邊的動靜才引起了那打上了頭的壯漢註意。

壯漢除了趙璃、趙旭父子並不認識旁人,見呼啦啦來了這許多人,還以為是旁人都是丞相的跟班,急忙涎著一張臉上前討好道:“相爺、大公子,您二位來了。大公子放心,那小娘子如今已然從了,就剩那書生還嘴硬。但是您二位可瞧好吧,小的使得一手好鞭子。小的倒要和他比比看,究竟是他的骨頭硬還是小的手裏的皮鞭子硬?”說著還晃了晃手中皮鞭。

除趙氏父子之外的眾人:……

而那少女也是真的嚇壞了,此刻拼命掙紮,趁婆子們行禮的空蕩,脫出束縛,撲到躺在地上如一灘爛肉的書生身上,沖趙旭哭喊道:“趙公子,我求求你。之前都是我不懂事,如今我萬事都依你,還請你放了無辜的人吧!求你開恩!”邊說邊咚咚磕頭,眨眼額頭就磕出了血。

申屠景再看不下去,一揮手。

林嘯立刻帶人沖過去,先制住那壯漢,再三下五除二把院子裏的趙家仆人全綁了。更有顏默,不知何時已從附近藥堂請來一位老大夫來給書生醫治。

本來壯漢和那些婆子們還要呼喝、反抗,趙璃終於忍無可忍,暴喝出聲:“都給我束手就擒!”

轉頭兒,趙璃就沖申屠景跪下了,實打實的,雙膝跪地,一頭磕下去,口稱:“臣有罪。”

這次申屠景沒有攔他,更沒有讓他免禮平身。

申屠景鐵青著臉,邁步走過趙璃、趙旭父子,踏進院門,直走到書生與少女面前。

此時那在地上如爛肉一般的書生,突然扯著嗓子喊出了一段話。

“軍民人等遇有冤抑事,應先赴州縣衙門具控,如審判不公,再赴該管上司呈明,若再有冤抑,方準來京呈訴。凡軍民詞訟,皆需自下而上陳告,若越本管官司,輒赴上司稱訴者,即實亦笞五十。(註1)”

“學生一級一級告上來,知縣打完知府打,知府打完知州打,知州打完京兆尹接著打,就因為學生告的是當朝首輔的兒子。”

“現在學生告到了陛下面前,是告禦狀,請問陛下還打不打?”

“朕若打,你還告不告?”申屠景垂眸看著已不辨面目的書生道。

“大冤未申,存心不死!必訟!必訟!”書生使出最後一分力氣吶喊道。

“好,這狀紙,朕接了。”申屠景回頭,看向京兆尹冉化,“來人,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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